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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卷二百下列传第一百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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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属于史类文学作品,成书于后晋开运二年(945年),共200卷,包括《本纪》20卷、《志》30卷、《列传》150卷。作品原名《唐书》,宋祁、欧阳修等所编著《新唐书》问世后,才改称《旧唐书》。下面是小编整理的《旧唐书》卷二百下列传第一百五十,欢迎大家阅读。

《旧唐书》卷二百下列传第一百五十

硃泚黄巢秦宗权

硃泚,幽州昌平人。曾祖利,赞善大夫,赠礼部尚书。祖思明,太子洗马,赠太子太师。父怀珪,天宝初,事范阳节度使裴宽为衙前,授折冲将军。及安禄山、史思明叛,累为管兵将。宝应中,李怀仙归顺,奏为蓟州刺史、平卢军留后、柳城军使。大历元年卒,累赠左仆射。祖、父之赠,皆以泚故也。

泚以父资从军,幼壮伟,腰带十围,骑射武艺亦不出人。外若宽和,中颇残忍。然轻财好施,每征战所得赏物,辄分与麾下将士,以是为众所推,故得济其凶谋。初隶李怀仙为部将,改经略副使。硃希彩既杀李怀仙,自为节度,以泚宗姓,甚委信之。希彩为政苛酷,人不堪命。

大历七年秋,希彩为其下所杀,仓卒之际,未有所从。泚营在城北,弟滔,主衙内兵,亦得众心。滔变诈多端,潜使百余人于众中大言曰:「节度使非城北硃副使莫可。」众既无从,因共推泚。泚遂权知留后,遣使奉表京师。十月,拜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幽州卢龙节度等使、幽州长史、兼御史大夫。其年,泚上表令弟滔率兵二千五百人赴京西防秋。代宗嘉之,手诏褒美。

九年,就加检校户部尚书,赐实封百户。幽州及河北诸镇,自天宝末便为逆乱之地,李怀仙、硃希彩与连境三节度,名虽向顺,未尝朝谒。至是泚率先上表,请自领步骑三千人入觐,诏修甲第以待之。九月,泚至京师,代宗御内殿引见,赐御马两匹、战马十匹、金银锦彩甚厚。又以器物十床、马四十匹、绢二万匹、衣一千七百袭赐其将士,宴犒之盛,近时未有。泚又上表,请留京师,从之。因授其弟滔兼御史大夫、幽州节度留后。仍以河阳永平军防秋兵,郭子仪统之;决胜军杨猷兵,李抱玉统之;淮西凤翔兵,马璘统之;汴宋、淄青兵,俾泚统焉。

十一年八月,加拜同平章事。寻令出镇奉天行营,复赐金银缯彩并内库弓箭以宠之。十二年,加检校司空,代李抱玉为陇右节度使,权知河西、泽潞行营兵马事。

德宗嗣位,加太子太师、凤翔尹,实封至三百户。建中元年,泾州将刘文喜阻兵为乱,加泚四镇北庭行军、泾原节度使,与诸军讨之。泾州平,加泚中书令,还镇凤翔,而以舒王让遥领泾原节度。二年,加泚太尉。硃滔将反叛,阴使人与泚计议,以帛书纳蜡丸中,置发髻间。河东节度马燧搜获之,以闻,并送帛书及所遣使。泚惶惧,顿首乞归罪有司。上勉之曰:「千里不同谋,非卿之过。」三年四月,以张镒代泚为凤翔陇右节度留后,留泚京师,加实封至一千户,与一子正员官,其幽州卢龙节度、太尉、中书令并如故。

四年十月,泾原兵叛,銮驾幸奉天。叛卒等以泚尝统泾州,知其失权废居,怏怏思乱。群寇无帅,幸泚政宽,乃相与谋曰:「硃太尉久囚空宅,若迎而为主,事必济矣!」姚令言乃率百余骑迎

泚于晋昌里第。泚乘马拥从北向,明日,移处白华殿,但称太尉。朝官有谒泚者,悉劝奉迎銮驾,既不合泚意,皆逡巡而退。源休至,遂屏人移时,言多悖逆。又盛陈成败,称述符命,劝其僭伪,泚甚悦之。又李忠臣、张光晟继至,咸以官闲积愤,乐于祸乱。凤翔泾原大将张廷芝、段诚谏以溃卒三千余自襄城而至。贼泚自谓众望所集,僭窃之心,自此而定。乃以源休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为皇城使。须秀实久失兵柄,故推心委之。遂发锐师三千,言奉迎乘舆,实阴有逆谋。秀实与刘海宾谋诛泚,且虞叛卒之震惊法驾,乃潜为贼符,追所发兵。至六日,兵及骆驿而回。因与海宾同入见泚,为陈逆顺之理,而海宾于靴中取匕首,为其所觉,遂不得前。秀实知不可以义动,遽夺源休象笏,挺而击泚,仍大呼曰:「反虏万段!」泚举臂卫首,秀实格拉之,忷然。李忠臣驰肋泚,泚素多力,才破其面,逆徒噪集,秀实、海宾遂并见害。

明日,声言以关王权主社稷,士庶竞往观之。八日,源休、姚令言、李忠臣、张光晟等八人导泚自白华入宣政殿,僭即伪位,自称大秦皇帝,号应天元年,愚智莫不愤心。侍卫皆卒伍,行列不过十余人。下伪诏曰:「幽囚之中。神器自至,岂朕薄德所能经营。」彭偃之词也。伪署姚令言为侍中,李忠臣为司空、兼侍中,源休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判度支,蒋镇为吏部侍郎,樊系为礼部侍郎、礼仪使,许季常为京兆尹,洪经纶为太常少卿,彭偃为中书舍人,裴揆、崔幼贞为给事中,崔莫为御史中丞,张光晟、仇敬忠、敬釭、张宝、何望之、段诚谏、张庭芝、杜如江为节度使,仍以其兄子遂为太子,遥封弟滔为冀王。太尉、尚书令,寻又号皇太弟。

十日,泚自领兵侵逼奉天,窃威仪辇辂,阗溢道途,蚁聚之众军势颇盛;以姚令言为元帅,张光晟为副。以李忠臣为京兆尹、皇城留守,居中书省。寻以蒋镇为门下侍郎,李子平为谏议大夫兼平章事。泚军合于城下,浑瑊、韩游瑰御之,泚众大败,死者万计。泚收军于奉天东三里下营,大修攻具。明日,泚又分兵营于乾陵下瞰,城内大震。

十一月三日,杜希全与泚众战于漠谷,官军不利,自是泚益骄大。王师乘城而战,人百其勇,贼多败恤。或出野战,官军又获利焉。泚乃大驱百姓填堑,夜攻城,城中设奇以应之,贼乃退缩。西明寺僧法坚有巧思,为泚造云梯。十五日辰时,梯临城东北隅,城内震骇。浑瑊使侯仲庄设大坑,为地道陷之。又纵火焚其梯,东风起,吹我军,众颇危。俄而风回,吹贼军,瑊益薪泼油,万鼓齐震,风吹俱炽,须臾云梯与凶党同为灰烬。城中三门悉出兵,王师又捷,其夜兵复出攻,泚众败绩。李怀光以五万人来援,自河北至,泚众惶骇,因而大溃,长围遂解焉。众庶以怀光三日不至,城则危矣。

三十日夜,泚走至京城。时姚令言于城中造战格抛楼,每坊团结,人心大异。泚自奉天回,乃悉令去之,曰:「攻战吾自有计。」前此每三五日,即使人伪自城外来,周走号令曰:「奉天已破!」百姓闻之,莫不饮泣,道路阒寂。时有入台省吏人,不过十数辈,郎官六七人,而亦令依常年举选,初有数十人陈状,旬日亦皆屏退。泚自号其宅曰潜龙宫,悉移内库珍货瑰宝以实之。识者曰:「《易》称'潜龙勿用',此败征也。」无几,百姓剽夺其珍宝,泚不能禁止。

明年正月一日,泚改伪国号曰汉,称天皇元年。二月,李怀光既图叛逆,遣使与泚通和。銮驾幸梁、洋,自此衣冠之潜匿者,出受伪官十七八焉。怀光初与泚往复通好甚密,以钱谷金帛互相馈遗。泚与书,事之如兄,约云:「削平关中,当割据山河,永为邻国。」及怀光决计背叛,逼乘舆迁幸,泚乃下伪诏书,待怀光以臣礼,仍征兵马。怀光既为所卖,惭怒愤耻,遂领众遁归河中。

三月,李晟、骆元光、尚可孤之众,悉于城东累败泚众。四月,泚使韩旻、宋归朝、张庭芝等寇武功,浑瑊以众及吐蕃论莽罗大败归朝,杀逆党万余人于武亭川。

五月,泚又使仇敬忠寇蓝田,尚可孤击之,大破泚众,擒敬忠斩之。李晟、骆元光、尚可孤遂悉师齐进,晟屯光泰门,逆徒拒官军,王师累捷。二十八日,官军入苑,收复京师,逆党大溃。

泚与姚令言、张庭芝、源休、李子平、硃遂以数千人西走,其余党或奔窜,或来降。泚众缘路溃散,乃奔泾州,才百余骑。田希鉴闭门登陴,泚令谓鉴曰:「我与尔节度,何故背恩?」希鉴乃使人自城上掷泚所送旌节于外,续又投火焚之。泚遂过数里,息于逆旅。泚将梁庭芬入泾州说田希鉴曰:「公比日杀冯河清背叛,今虽归顺,国家必不能久容,公他日不免受祸。何如开门纳硃公,与共成大事!」希鉴以为然。庭芬乃追及泚言之,泚大悦,使庭芬却往泾州。庭芬请授己尚书、平章事,泚不从。梁庭芬既求宰相不得,不复往泾州,从泚至宁州彭原县西城屯,复与泚心腹硃惟孝共射泚。泚走,坠故窖中。泚左右韩旻、薛纶、高幽嵓、武震、硃进卿、董希芝共斩泚,使宋膺传首以献。泚死时年四十三。姚令言投泾州,源休、李子平走凤翔,寻并斩获。宋归朝之败武功,降于李怀光,送兴元斩之。唯不获硃遂,传为野人所杀,或云与泚婿伪金吾将军马悦潜走党项部落,数月得达幽州。

泚之僭逆,宦竖硃重曜颇亲密用事,泚每呼之为兄。时贼中以腊月大雨,伪星官谓泚曰:「当以宗中年长者禳其灾变。」泚乃毒杀重曜,而以王礼葬焉。及京师平,亦出其尸而斩之。姚令言自有传。

黄巢,曹州冤句人,本以贩盐为事。乾符中,仍岁凶荒,人饥为盗,河南尤甚。初,里人王仙芝、尚君长聚盗,起于濮阳,攻剽城邑,陷曹、濮及郓州。先有谣言云:「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及仙芝盗起,时议畏之。左金吾卫上将军齐克让为兗州节度使,以本军讨仙芝。仙芝惧,引众历陈、许、襄、邓,无少长皆虏之,众号三十万。三年七月,陷江陵。十月,又遣将徐君莒陷洪州。时仙芝表请符节,不允。以神策统军使宋威为荆南节度招讨使,中使杨复光为监军。复光遣判官吴彦宏谕以朝廷释罪,别加官爵,仙芝乃令尚君长、蔡温球、楚彦威相次诣阙请罪,且求恩命。时宋威害复光之功,并擒送阙,敕于狗脊岭斩之。贼怒,悉精锐击官军,威军大败,复光收其余众以统之。朝廷以王铎代为招讨。五年八月,收复亳州,斩仙芝首献于阙下。

先是,君长弟让以兄奉使见诛,率部众入嵖岈山。黄巢、黄揆昆仲八人,率盗数千依让。月余,众至数万。陷汝州,虏刺史王镣,又掠关东。官军加讨,屡为所败,其众十余万。尚让乃与群盗推巢为王,号冲天大将军,仍署官属,籓镇不能制。时天下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僖宗以幼主临朝,号令出于臣下。南衙北司,迭相矛盾,以至九流浊乱,时多朋党,小人才胜,君子道消,贤豪忌愤,退之草泽。既一朝有变,天下离心。巢之起也,人士从而附之。或巢驰檄四方,章奏论列,皆指目朝政之弊,盖士不逞者之辞也。巢徒党既盛,与仙芝为形援。及仙芝败,东攻亳州不下,乃袭破沂州据之。仙芝余党悉附焉。

时王铎虽衔招讨之权,缓于攻取。时高骈镇淮南,表请招讨贼,许之,议加都统。巢乃渡淮,伪降于骈。骈遣将张璘率兵受降于天长镇。巢擒璘杀之,因虏其众。寻南陷湖、湘,遂据交、广。托越州观察使崔璆奏乞天平军节度,朝议不允。又乞除官,时宰臣郑畋与枢密使杨复恭奏,欲请授同正员将军。卢携驳其议,请授率府率,如其不受,请以高骈讨之。及巢见诏,大诟执政,又自表乞安南都护、广州节度,亦不允。然巢以士众乌合,欲据南海之地,永为窠穴,坐邀朝命。

是岁自春及夏,其众大疫,死者十三四。众劝请北归,以图大利。巢不得已,广明元年,北逾五岭,犯湖、湘、江、浙,进逼广陵,高骈闭门自固,所过镇戍,望风降贼。九月,渡淮。十一月十七日,陷洛阳,留守刘允章率分司官迎之。继攻陕、虢,逼潼关,陷华州,留将奋钤守之。河中节度使李都诈进表于贼。朝廷以田令孜率神策、博野等军十万守潼关。时禁军皆长安富族,世籍两军,丰给厚赐,高车大马,以事权豪,自少迄长,不知战阵。初闻科集,父子聚哭,惮于出征。各于两市出值万计,佣雇负贩屠沽及病坊穷人,以为战士,操刀载戟,不知钅敫锐。复任宦官为将帅,驱以守关。关之左有谷,可通行人,平时捉税,禁人出入,谓之禁谷。及贼至,官军但守潼关,不防禁谷,以为谷既官禁,贼无得而逾也。尚让、林言率前锋由禁谷而入,夹攻潼关。官军大溃,博野都径还京师,燔掠西市。

十二月三日,僖宗夜自开远门出,趋骆谷,诸王官属相次奔命。观军容使田令孜、王若俦收合禁军扈从。四日,贼至昭应,金吾大将军张直方率在京两班迎贼灞上。五日,贼陷京师。

时巢众累年为盗,行伍不胜其富,遇穷民于路,争行施遗。既入春明门,坊市聚观,尚让慰晓市人曰:「黄王为生灵,不似李家不恤汝辈,但各安家。」巢贼众竞投物遗人。十三日,贼巢僭位,国号大齐,年称金统,仍御楼宣赦,且陈符命曰:「唐帝知朕起义,改元广明,以文字言之,唐已无天分矣。'唐」去'丑''口'而安'黄',天意令黄在唐下,乃黄家日月也。土德生金,予以金王,宜改年为金统。」贼搜访旧宰相不获,以前浙东观察使崔璆、杨希古、尚让、赵章为四相,孟楷、盖洪为左右军中尉,费传古为枢密使,王璠为京兆尹,许建、硃实、刘塘为军库使,硃温、张言、彭攒、季逵为诸卫大将军、四面游奕使。又选骁勇形体魁梧者五百人,曰功臣。令其甥林言为军使,比之控鹤。

中和元年二月,尚让寇凤翔,郑畋出师御之,大败贼于龙尾坡,畋乃驰檄告喻天下籓镇。四月,泾原行军唐弘夫之师屯渭北,河中王重荣之师屯沙苑,易定王处存之师屯渭桥,鄜延拓拔思恭之师屯武功,凤翔郑畋之师屯盩至。六月,邠宁硃玫之师屯兴平,忠武之师三千屯武功。是岁诸侯勤王之师,四面俱会。十二月,宰相王铎率荆、襄之师自行在至,郑畋帐下小校窦玫者,骁勇无敌,每夜率敢死之士百人,直入京师,放火燔诸门,斩级而还,贼人悚骇。

时京畿百姓皆砦于山谷,累年废耕耘,贼坐空城,赋输无入,谷食腾踊,米斗三十千。官军皆执山砦百姓,鬻于贼为食,人获数十万。朝士皆往来同、华,或以卖饼为业,因奔于河中。宰相崔沆、豆卢瓚扈从不及,匿之别墅,所由搜索严急,乃微行入永宁里张直方之家。朝贵怙直方之豪,多依之。既而或告贼云:「直方谋反,纳亡命。」贼攻其第,直方族诛,沆、瓚数百人皆遇害。自是贼始酷虐,族灭居人。遣使传命召故相驸马都尉于琮于其第。琮曰:「吾唐室大臣,不可佐黄家草昧,加之老疾。」贼怒,令诛之。广德公主并贼号咷而谓曰:「予即天子女,不宜复存,可与相公俱死。」是日并遇害。

二年,王处存合忠武之师,败贼将尚让,乘胜入京师,贼遁去。处存不为备,是夜复为贼寇袭,官军不利。贼怒坊市百姓迎王师,乃下令洗城,丈夫丁壮,杀戮殆尽,流血成渠。九月,贼将同州刺史硃温降重荣。十一月,李克用率代北之师,自夏阳渡河,屯沙苑。

三年正月,败黄揆于沙苑,进营乾坑。二月,贼将林言、赵章、尚让率众十万援华州。克用合河中、易定、忠武之师,战于梁田坡,大败贼军,俘斩数万,乘胜攻华州,堑栅以环之。克用骑军在渭北,令薛志勤、康君立每夜突入京师,燔积聚,俘级而旋。黄揆弃华州,官军收城。四月八日,克用合忠武骑将庞从遇贼于渭南,决战三捷,大败贼军。十日夜,贼巢散走。诘旦,克用由光泰门入,收京师。巢贼出蓝田、七盘路,东走关东。天下兵马都监押杨复光露布献捷于行在,陈破贼事状曰:

顷者妖兴雾市,盗啸丛祠,而岳牧籓侯,备盗不谨。谓大同之运,常可容奸;谓无事之秋,纵其长恶。贼首黄巢,因得充盈窟穴,蔓延萑蒲,驱我蒸黎,徇其凶逆。展鉏鹤以成锋刃,杀耕牛以恣燔砲,魑魅昼行,虺蜴夜噬。自南海失守,湖外丧师,养虎灾深,驯枭逆大,物无不害,恶靡不为,豺狼贻朝市之忧,疮磐及腹心之痛。遂至毒流万姓,盗污两京。衣冠衔涂炭之悲,郡邑起丘墟之叹。万方共怒,十道齐攻,伏九庙之威灵,殄积年之凶丑。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神资壮烈,天付机谋,誓立功名,志安家国。至于屯田待敌,率士当冲,收百姓十万余家,降贼党三万余众。法当持重,功遂晚成,久稽原野之刑,未快雷霆之怒。自收同、华,逼近京师,夕烽高照于国门,游骑俯临于灞岸。既知四隅断绝,百计奔冲,如穷鸟触笼,似飞蛾赴烛。

雁门节度使李克用神传将略,天付忠贞,机谋与武艺皆优,臣节共本心相称。杀贼无非手刃,入阵率以身先,可谓雄才,得名飞将。自统本军南下,与臣同力前驱,虽在寝餐,不忘寇孽。

今月八日,遣衙队前锋杨守宗、河中骑将白志迁、横野军使满存、蹑云都将丁行存、朝邑镇将康师贞、忠武黄头军使庞从等三十都,随李克用自光泰门先入京师,力摧凶寇。又遣河中将刘让、王环、冀君武、孙珙,忠武将乔从遇,郑滑将韩从威,荆南将申屠悰,沧州将贾滔,易定将张仲庆,寿州将张行方,天德将顾彦朗,左神策弩手甄君楚、公孙佐,横冲军使杨守亮,蹑云都将高周彝,忠顺都将胡真,绛州监军毛宣伯、聂弘裕等七十都继进。贼尚为坚阵,来抗官军。雁门李克用率励骁雄,整齐金革,叫噪而声将动瓦,喑呜而气欲吞沙,宽列戈矛,密张罗网。于是麾军背击,分骑横冲,日明而剑跃飞轮,风急而旗开走电。使贼如浪,便可塞流;使贼如山,亦须折角。蹂践则横尸入地,腾凌则积血成尘,不烦即墨之牛,若驾昆阳之象。杨守宗等齐驱直入,合势夹攻,从卯至申,群凶大溃。自望春宫前蹙杀,至昇阳殿下攻围,戈不滥挥,矢无虚发。其贼一时奔走,南入商山,徒延漏刃之生,伫作饮头之器。

自收平京阙,二面皆立大功,若破敌摧凶,李克用实居其首。其余将佐,同效驱驰。兼臣所部领万余人,数岁栉风沐雨。既兹平荡,并录以闻。

五月,巢贼先锋将孟楷攻蔡州,节度使秦宗权以兵逆战,为贼所败。攻城急,宗权乃称臣于贼。遂攻陈、许,营于溵水。陈州刺史赵犨迎战,败贼前锋,生擒孟楷,斩之。黄巢素宠楷,悲惜之。乃悉众攻陈州,营于城北五里,为宫阙之制,曰八仙营。于是自唐、邓、许、汝、孟、洛、郑、汴、曹、濮、徐、兗数十州,毕罹其毒。贼围陈郡百日,关东仍岁无耕稼,人饿倚墙壁间,贼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其流毒若是。

赵犨求援于太原。四年二月,李克用率山西诸军,由蒲、陕济河,会关东诸侯,赴援陈州。三月,诸侯之师复集。四月,官军败贼于太康,俘斩万计,拔其四壁。又败贼将黄鄴于西华,拔其壁。巢贼大恐,收军营于故阳里,官军进攻之。五月,大雨震雷,平地水深三尺,坏贼垒,贼自离散,复聚于尉氏,逼中牟。翌日,营汴水北。是日,复大雨震电,沟塍涨流。贼分寇汴州,李克用自郑州引军袭击,大败之,获贼将李用、杨景。残众保胙县、冤句,官军追讨,贼无所保。其将李谠、杨能、霍存、葛从周、张归厚、张归霸各率部下降于大梁,尚让率部下万人归时薄。贼自相猜间,相杀于营中,所残者千人,中夜遁去。克用追击至济阴而还。贼散于兗、郓界。黄巢入泰山,徐帅时薄遣将张友与尚让之众掩捕之。至狼虎谷,巢将林言斩巢及二弟鄴、揆等七人首,并妻子皆送徐州。是月贼平。

秦宗权者,许州人,为郡牙将。广明元年十月,巢贼渡淮而北。十一月,忠武军乱,逐其帅薛能。是月,朝廷授别校周岌为许帅。初军城未变,宗权因调发至蔡州,闻府军乱,乃阅集蔡州之兵,欲赴难。俄闻府主殂,周岌未至,巢贼充斥,日寇郡城,宗权乃督励士众,登城拒守。洎岌至,即令典郡事。天子幸蜀,姑务翦寇,上蔡有劲兵万人,宗权即与监军杨复光同议勤王,出师破贼,以蔡牧授之,仍置节度之号。

中和三年,巢贼走关东,宗权逆战不利,因与合从为盗。巢贼既诛,宗权复炽,僭称帝号,补署官吏。遣其将秦彦乱江淮,秦贤乱江南,秦诰陷襄阳,孙儒陷孟、洛、陕、虢至于长安,张眰陷汝、郑,卢塘攻汴州。贼首皆慓锐惨毒,所至屠残人物,燔烧郡邑。西至关内,东极青、齐,南出江淮,北至卫滑,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荆榛蔽野。贼既乏食,啖人为储,军士四出,则盐尸而从。关东郡邑,多被攻陷。唯赵犨兄弟守陈州,硃温保汴州,城门之外,为贼疆场。汴帅与兗、郓合势,屡败贼军,凶势日削。

龙纪元年二月,其爱将申丛执宗权,挝折其足,送于汴。硃温出师迎劳,接之以礼。谓之曰:「下官屡以天子命达于公,如前年中翻然改图,与下官同力勤王,则岂有今日之事乎?」宗权曰:「仆若不死,公何以兴?天以仆霸公也。」略无惧色,乃槛送京师。昭宗御延喜楼受俘,京兆尹孙揆以组练砾之,徇于两市。宗权槛中引颈谓揆曰:「尚书明鉴,宗权岂反者耶!但输忠不效耳。」众大笑。与妻赵氏俱斩于独柳之下。

史臣曰:我唐之受命也,置器于安,千年惟永,百蛮响化,万国来王。但否泰之无恆,故夷险之不一。三百算祀,二十帝王。虽时有窃邑叛君之臣。乘危徼幸之辈,莫不才兴兵革,即就诛夷。其间沸腾,大盗三发,安禄山、硃泚、黄巢是也。

夫谋危社稷,将害君亲,轘裂潴宫,未塞其罪,故不俟于多谈也。然盗之所起,必有其来,且无问于天时,宜决之于人事。

禄山母为巫者,身是牙郎,偶缘微立边功,遂至大加宠用,总知马牧,特委兵权。爱天子之独尊,与国忠之相忌,故不能以义制事,以礼制心,遂称向阙之兵,以期非望之福,此所以为乱也!

硃泚家本渔阳,性惟凶狡,耳习闻于篡夺,心本之于忠贞。暨弟为乱阶,身留京邑,小不如意,别怀异图。但乐荒鸡之鸣,唯幸和銮之动,缘幽帅之尝因乱得,谓神器之可以徼求。

黄巢亹茸微人,萑蒲贱类,因饥馑之岁,蹑王、尚之踪,志在夺攘,谋非远大。一旦长驱江表,径入关中,见五辂之蒙尘,谓宝命之在我。

必若玄宗采九龄之语,行三令之威,不然使禄山名位不高,委任得所,则群黎未必陷于涂炭,万乘未必越于岷,峨。

德宗能含垢匿瑕,不佳兵尚勇,不然则取李承之言,不委希烈伐叛,不然则取公辅之谏,早令硃泚就行,如此则未必有泾原之乱兵,未必有奉天之危急!

僖宗能知人疾苦,惠彼困穷,不然则从郑畋之谋,赦群偷之罪,如此则黄巢不必能犯顺,銮御未必须省方。

盖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蛇螫不能断腕,蚁穴所以坏堤。后之帝王,足为殷鉴!

史朝义、秦宗权乘彼乱离,肆行暴虐,虔刘我郡邑,僭窃我衣裳,终虽灭亡,为害斯甚,兹亦沴气之余也。

赞曰:天地否闭,反逆乱常。禄山犯阙,硃泚称皇。贼巢陵突,群竖披攘。征其所以,存乎慢藏!

作品简介

唐朝历代都修有实录。自唐初以来便在实录基础上撰写国史,以吴兢、韦述所撰最为有名。吴兢撰成《唐书》六十五卷(一说九十八卷),韦述又补遗续缺,撰成国史一百一十二卷。此后,柳芳等人又有续作。但武宗实录不全,以后历朝实录没有修成,史事缺略。后梁、后唐两代都曾下令广泛征集唐史资料。

后晋时,贾纬以所搜集的遗文和故旧传说等,编为《唐年补录》六十五卷。后晋高祖天福六年(公元941年),石敬瑭命修唐史,由当时的宰相赵莹负责监修。他挑选文士,拟订了完整而庞大的搜集资料和编写工作的计划,写作是在唐国史的基础上,利用当时所收集的晚唐史料加以缀补而成。赵莹即从两个方面着手组织编纂。

其一、根据史馆所缺史料,奏请下诏购求唐武宗会昌元年至唐昭宗天祐元年“撰述得传记及中书银台事、史馆日历、制诏册书等,不限年月多少,并许诣阙进纳。如年月稍多,记录详备,请特行简拔,不限资序”。

其二、与张昭远一道制定了完整的修史计划,并提出若干具体措施:司天台自唐高祖武德元年至昭宗天祐元年,“为转年长历一道,以凭编述诸帝本纪”;文武两班及藩侯郡牧,各叙累代官婚、名讳、行业、功勋状一本,如有家谱、家牒,亦仰送官,“以凭纂叙列传”;太常礼院、太常寺、大理寺、司天台、御史台、兵部职方、秘书省等部门“备录”、“条列”各相关材料,以凭撰述礼、乐、刑法、天文、律历、五行、职官、郡国、经籍等志。两年以后,赵莹出任晋昌军节度使,离史任,未竟其业。但是,编纂工作在张昭远的具体主持下,仍然依计划继续进行。因此,史称赵莹“监修国史日,以唐代故事残缺,署能者居职。纂补实录及修正史二百卷行于时,莹首有力焉”。到出帝开运二年(公元945年),全书修成,历时仅四年多。

《旧唐书》从后晋天福五年(940年)始奉石敬瑭之命修撰,到后晋开运二年(945年)完成。因为书成时刘昫正在执政,按当时的规定,一般宰相都要作国家修史的主编(监修),因此刘昫就成了署名撰者。三任监修之外,参预纂修工作的,先后总计9人。他们是:张昭远、贾纬、赵熙、王伸、吕琦、尹拙、崔棁、郑受益、李为先(一作光)。其中,张昭远始终具体负责其事,用力最勤。贾纬受诏不久即去职守丧,书成前一年起复,主要贡献是其《唐年补遗录》65卷提供了唐武宗以后的许多难得史料。赵熙始终其事,“竟毕其功”。王伸于书成之日,身列“恩奖”名单。吕琦预修唐史,史称“有能名”。

《旧唐书》修成后的第二年,即946年,北方契丹即对后晋大举进攻,造成了开封及河南州县数百里内杳无人烟的惨状,公私损失都很严重,史籍遭劫自也难免。因此修成的《旧唐书》,在保存史料方面,是有很大积极意义的。《旧唐书》的作者去唐不远,有条件接触到大量的唐代史料,所以能在短短的四年多时间里修成这样一部二百卷的大书。

关于唐代前期的历史,吴兢、韦述、于休烈、令狐峘等人相继编写的《唐书》130卷以及唐高祖到唐文宗的各朝实录对唐初至唐代宗时期的历史事件记述较为完整。一般认为,五代纷乱之时,唐代遗闻往事,虽悬诏购求,而所得无几,故这部唐史援据较少,而其前半则“全用实录、国史旧本”。(在研究新、旧《唐书》的论著中,大都沿引清代学者赵翼的说法:“《旧唐书》前半全用实录、国史旧本” ,并由此判定《旧唐书》的史源。同时,在肯定《新唐书》“增旧书处”时,也引用赵翼在另一处所说:五代纷乱之时,《旧唐书》援据较少,至宋仁宗时,太平已久,旧时记载多出于世,故《新唐书》采取转多。请注意赵翼下面的这一说法:“今第观《新书·艺文志》所载,如吴兢《唐书备阙记》、王彦威《唐典》、蒋乂《大唐宰辅录》、《凌烟功臣、秦府十八学士、史臣》等传、凌璠《唐录政要》、南卓《唐朝纲领图》、薛璠《唐圣运图》、刘肃《大唐新语》、李肇《国史补》、林恩《补国史》等书,无虑数十百种,皆《旧唐书》所无者”,“皆五代修《唐书》时所未尝见者。” 据此,更有人认为:“《新唐书·艺文志》所载,较《旧唐书·经籍志》增多可见。此皆晋修《旧唐书》时所未能见者也。”

其实,上述认识,不论是赵翼的两段论述,还是今人的那种说法,都失于深入、细致的考察。更有甚者,以其《经籍志》没有著录的史籍,便是五代修史时未曾见到的书。其实,这些认识都缺乏深入、细致的考察,不足以说明这部唐史的史料来源。《旧唐书·经籍志》所录,以毋煚《古今书录》为据,乃“开元盛时四部书。至于天宝以后的著述,并不是五代后晋时没有看到,而是史臣们不打算将其混杂到“开元盛时”的著录之中。对此,后晋史官说得十分清楚:天宝以后,名公各著文章,儒者多有撰述,或记礼法之沿革,或裁国史之繁略,皆张部类,其徒实繁。臣以后出之书,在开元四部之外,不欲杂其本部。今据所闻,附撰人等传。其诸公文集,亦见本传此并不录。《旧唐书》卷46《经籍志上》。

这里提到玄宗天宝以后的撰述有三类,一是“裁国史之繁略”者,二是“记礼法之沿革”者,三是“诸公文集”,只不过都放在本人的传记当中记述罢了。因此,凡是《旧唐书》纪、志、传中提到的撰述,尤其是天宝以后的撰述,都应视为后晋纂修这部唐史的史料来源。其史料来自一是实录。二是唐人所修国史。

作者介绍

刘昫(公元887—946年),字耀远,涿州归义(今属河北雄县)人,五代时期历史学家,后晋政治家。后唐庄宗时任太常博士、翰林学士。

后晋时,官至司空、平章事。后晋出帝开运二年(945年)受命监修国史、负责编纂《旧唐书》。其是二十四史之一。

流传年代

《旧唐书》仅流传了一百年左右,就遭到了厄运。从宋仁宗庆历年间起,北宋朝廷认为《旧唐书》芜杂不精,另命宋祁和欧阳修编撰唐书。这部唐书在1060年(宋仁宗嘉祐五年)写成,开始“布书于天下”,从此,署名刘昫所编的唐书遂不再流传。

直至明朝嘉靖十七年(1538年),浙江余姚人闻人诠在苏州征借到当地人士所藏《旧唐书》,请苏州府学训导沈桐在苏州府学里对书稿作校对并开版印刷(工作到一半时,闻人诠离开苏州,但此事在多方支持下继续进行),经历了四百七十八年坎坷命运的刘昫唐书,才又得到重新刊行。

后人为区别这两种唐书,把后晋刘昫所著称为《旧唐书》,而将宋祁等后修的唐书命名为《新唐书》。 《新唐书》行世后,《旧唐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被人们废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