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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铃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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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时三刻,预订好的小型客车四平八稳地从上海师大图文中心出发了。

雨霖铃的散文

窗外是雾蒙蒙的一片,群树与群花蛰伏在无边的雾色里。一栋栋矮小的瓦房不停的从我眼边褪去,从车子所在的高度望出去,车窗外的世界显得又凄凉又无穷。我于是忽然想起几年前看的《海上钢琴师》的一句话:“繁华的世界应有尽有,就是没有尽头。”再去望那天地,很像电影里对纽约城的特写镜头。车子不断前行着,车上安静得只有车内广播的综艺节目和广告的声音,我继续观望这窗外的世界。

暮色苍茫,旁边的建筑忽地多起来,一处似纯玻璃建构的片区出现在眼帘,我辨不清它们之间谁是谁,它们毗邻着相偎立在那里。更有许多高楼大厦,只能看到背影的博大汽车公园,一派体育风格的VANGO万国体育,以及那自带艺术气息的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它们全都静静地矗立分布在世博大道上。

经过上海星动力科创空间(一号门),我们在亩中山水附近下了车,又小走了两三百米的路,终于进入会场。

我们的票在五楼十三排、十四排,是会场的最后两排。从这里望下去,下面的境况一览眼底,人群尚稀稀落落的,舞台处一片漆黑,舞台上面垂光着许多舞台灯光设备,对面的席位处竟有灯光照着。在我的旁右边,隔着一个一米见宽的阶梯过道,坐着的是些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有的带着孩子媳妇,有的似乎只有老来相伴的两人,都安静地坐着,静静地侯一场戏。在我的左边,也就是我坐的523层,出乎意料般的,竟全是些背着书包的学生,闹闹哄哄的,很是新奇的样子,我一直担心他们在演出开始后吵到旁边的人。所幸并没有。

早已过了票上所写的七点半开场的时间,还有人一波波的进入,这样的等待会是多久?突然,顶层的灯光暗下来,原本闹哄哄的人安静下来。全场的灯光都暗了。人群屏息以待。舞台处的光忽然亮起来,一只硕大的.蝴蝶轻合轻扇的翅膀出现在舞台中央,它一会儿变了颜色,像孔雀的好看的翠屏。慢慢的,蝶羽间忽现出一袭白色的影,紧接着倏地一下,羽蝶落下,舞台四周灯光暗黄,只一处越发明亮。激昂的音乐紧随而出,那白衣胜雪,披着白斗篷,头上扎了长长的白色羽翎的“昆曲王子”张军便出现在我的视线。这是迥异于我此前所听的曲腔,雄厚的男声,伴着鼓声、琴声等乐器,一声声的进入耳膜。然而对我来说,这个位置有那么一点偏了,舞台上的昆曲王子显得很遥远,旁边的银幕上同步直播现场,还有字幕。戴着厚重眼镜的我努力地推了推眼镜,还是看不清银幕上写了什么。舞台上的音乐回荡在整个会场,观台上的人还在移动,视线被暂时遮去了大半,于是闭上眼,只去听那声。一曲终了,一波又起,中间一段相对轻缓的音乐独奏了一会儿,昆曲王子一句“风萧萧……”银瓶乍破奔泻而出,带着磅礴而婉转之声,霎时闯入心扉。此曲终了,观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紧接而起的是几声短暂的乐器之声,音乐便又激昂起来,唱的正是昆曲《千秋岁》。在我看来,这都是极悲的曲,经张军先生一唱,倒多了慷慨之意。我于是开始担心他的嗓子了,这是他一个人的演唱会吗?如此唱下去,嗓子是一定受不了的。所幸,在热情的掌声之下,他停了下来,问:“你们都来了吗?”于是和观众谈起了昆曲走到今夕万人演唱会的不易。

“中国至今为止,非物质文化遗产共有39个,但是你们知道吗?在2001年的申请非遗中,昆曲全票通过!”观众席爆发出雷鸣掌声。“起源于昆山地区的昆山腔,经魏良辅打磨为水墨新调。从昔日的地下走到这里,到今天的万人观看,经历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但你们知道吗?从嘉靖到今天,它却走了四百多年!”我忍不住要为昆曲,为传统文化得以传承而鼓掌!又想起三毛在她的书中写的那场只有两个观众的演唱会,不禁感慨万分。去年上中国古典戏曲的老师说,他不求我们一学期能学得有多懂,只希望在我们中间,有那么几个人,滋生对戏曲浓厚的热爱。看到今夜这么多人捧场,我为昆曲的前行发展热泪流在心底。

话说完后,穿着白色西装的主持人出来,与观众互动了几分钟。昆曲王子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蓝色的行头。一曲《玉簪记琴挑》:“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蛰。伤怀宋玉赋秋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委婉细腻、流利幽长,如诉如泣,未曾听罢泪已悄然落下。宋玉赋秋风,已教人思及“秋风萧瑟兮草木摇落露为霜”一伤秋赋;落叶惊残梦,更是落叶凋零之声惊醒残梦,连梦也是梦不成的;闲步芳尘数落红,又不单单是停留于《玉簪记》的故事了,《西厢记游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是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霎时扑面而来,更兼《红楼梦》“黛玉葬花”一幕,怎不潸然而泪下?花腔婉转,听戏之人唯有伤悲而已。一段场白之后,一曲《朝元歌》愁绪更添一层,曲中融合了乐器萨克斯之音,非但不违和,反更添新的听戏体验。这又算是昆曲的发展了。似乎是《琴挑》《朝元歌》太过悲凉,在台上台下以及“山上”的观众的互动下,一曲我不知道的节奏轻快的音乐响起来,让我跳出那无言的悲伤,转而想踏节而歌,随音乐而舞了。

欢快过去后,一曲低缓似空谷之音的古琴声倾泻而出,一声声“妃子,妃子,妃子,妃子,我好悔恨,我好悔恨也!”打动心扉。这是《长生殿》里的《唐明皇》,真正打动我的,是那份矢志的深情,尤其通过昆腔唱出来,感触尤深。此后全体在场观众给昆曲唱了《生日快乐歌》,接下来是一群小孩子(来自“奔向未来”艺术团)集体合唱的《长刀大弓》,我想,这些看起来是10后的孩子们会是昆曲的传承者吗?这样想着的时候,已迎来了来自不同行业,不同年龄段的“杜丽娘”《游园惊梦》表演,这是迥异于“昆曲王子”张军的一种形式,也是我最开始知道的昆曲,花腔婉转,字正腔圆,唱腔加上身段的表演,更给人美的享受。听到“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我的泪又落下来了,只因情到深处,情不由己。“杜丽娘”退下去后,张军又唱了《好姐姐》:“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但似乎有很多人是听不懂的,或许是为了迎合观众的欣赏水平,在我们离开之前的那三首曲子就不那么昆曲了,这让我很是疑惑。但我走前听的最后一首,以洞箫和笛起首,另有其他管弦之声,还有编钟之音,使我在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回首三望。

演唱会还在继续着,起初还能听到遥远而不真切的声音,到后来什么也听不见了。我们融入无边的夜景中去,那青花瓷般的建筑交替放映着与昆曲有关的人物像,最后看了一眼似是飞碟状的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一伙人或是撑伞,或是不撑伞,进入淅淅沥沥的碎雨里。身后呈现着昔日世博会辉煌的建筑越来越远,透过车窗,路面也全湿了,霖霖的雨落在候红绿灯的各色车上。在路过中国国旅、八润禅茶、银尊夜总会等地点后,我们进入呈现着乡村气息的奉贤区,一排排红的花,白的花与绿的叶向身后隐去。

在离开演唱会时,我向同行的一人抱怨有些地方娱乐化了,坐在车上我忽然想到,昆曲该位列“阳春白雪”了,万人观众,这水墨新调也不能一直唱几小时,也只有如此,昆曲才能迎合更多人的口味?不管怎么说,我为自己有幸现场听一回昆曲感激不已,而我也看到了许多人为昆曲的发展作出的不懈努力。

下车时特意走在最后,向开车的师傅道了谢。在某友的帮助下,请睡下的阿姨拿钥匙开了大门。寝室的门为我留着,她们已经预备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