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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丽人,住在对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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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台北,最想去访问一个人。

有位丽人,住在对岸散文

她是我罕有的红粉偶像。近三十年了,她温婉柔润、慑人心魂的歌声,自然清纯;明丽温馨的身形,已嵌入我心灵深处,成为我挥之不去、割舍不开、魂牵梦绕的挚爱。

她甚至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的存在,而我却熟知她的前生后世,甚至一颦一笑,一音一韵。

其实她已猝别尘世十七年了,但她天籁般的嗓音却始终在繁盛的人世中美好的漾动,一刻也没有停顿过。

我知道她现在的“居所”就在台北县金山乡境内的金宝山上,背依青山,面朝大海。

尽管紧张繁忙的十天台湾行程安排表上没有也不可能有此项内容,但我还是想去见见她,而且急切的,时时在寻找机会!

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与她“初遇”时的那一幕激动战栗的情景。

1980年初秋的一个夜晚,我带着新鲜的热情,聚精会神调试着一台白天买回的砖头大小的录放机。扭过去拧回来,拧回来又扭过去,沙沙沙,嘟嘟嘟……

突然,一段异常特别的歌声从某一波段里轻柔漾出,并迅速蔓延开来,蓦地一下让我震惊,继而就沉醉再也不想离开这个波段……

后来我偷偷告诉了几个非常要好的与我年纪差不多的老师。先是一个,接着就两个、三个一起挤在我房间来偷听“敌台”了,小心翼翼,关门闭户。生怕被人听见遭到揭发。

那是一种柔媚无骨的声音,勾人心魄。令人百转千回、荡气回肠,感到腾云驾雾般的美。

可它却又毫无矫饰,清纯若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于浅吟低唱间溢出了千娇百媚、沁人心脾的意味,如酿如蜜。

歌中微波细浪,一叹三咏,娓娓唱出。

歌中或喜或忧,起起伏伏,缠缠绵绵。

此曲只应天上有。从来只听过高昂直硬、激越奋进的歌曲,坐井观天的我不知歌曲竟能这般唱,新鲜稀奇得让人心颤;曲调简单纯粹,音色轻柔舒缓,气息、吐字、发声,包括细微的处理,都是那么得婉转到位,尽善尽美,柔和而温馨,亲切而愉悦,就像是谈心,就像是枕边絮语。

便感觉有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使人心动的异样情愫在体内游荡发散,自己心底最隐秘处的情弦被这歌声拨动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这几首歌曲分别叫:《甜蜜蜜》、《你怎么说》、《山茶花》、《小村之恋》。

从此,她就像一粒种子,播撒并倏地深扎在我的心田。

那个将她媒介于我的电台被牢牢地绑扎在我的收音机上,并且我们很快就掌握了一个规律:

每周一到周六晚上的八时,都有一个固定的专题节目,二十五分钟,专门介绍她和她演唱的歌曲,每次播放三至四首歌。很长一段时间,这二十五分钟成了我们几个年轻老师的秘密时间段,每天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几个人都会找出千种万种理由,丢下手头任何事,在集体场合“蒸发”、从各个方向来到我房间,紧闭房门,拉严窗帘,凑着脑袋偷听这滋心润肺,令我们如醉如痴的“靡靡之音”。

她的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欣赏她只要靠审美本能而无需绞尽脑汁。她娴熟地运用着国语、粤语、闽南语,运用着英语、法语、日语、马来西亚语,配上简单清纯的音乐,再佐以谦和温柔、不含任何傲气的演唱方式,艺术至善至美,情韵至真至纯。每每有什么烦闷、有什么苦恼,只要揿下“PLAY”键,她温婉的歌声就犹如潺潺小溪,涓涓流出,在你耳旁轻轻流淌。很快的,你就会觉得春风拂面,觉得心旷神怡,生活中一切的忧虑与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生活在变迁,艺术在发展,用音符体现政策,用旋律区分路线的时代渐行渐远,她已不知在何时由地下转为公开。一时间,大到广场、商店、舞厅、饭店,小到每家每户,几乎都在反复地播放着她的歌曲。我才恍然:岂止是我们几个人迷她,这么些年以来,她一直在用她独有的柔美声音,悄悄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改变着人们的抒情方式,唤醒人们心中沉睡已久的温情与友好,早已成为大众的情人和膜拜的偶像。

好多年以后我才悟出,其实,她的歌还绝不仅是一种独特的音乐风格,更是新的感情表达方式,是一个年代的代表,一种文化的推进,是一个时代不可替代的记忆。

而今,既然来到台北,岂有不去探访之理?

领导终于发话了,最后两天自由活动,但必须三五人一组。但我说出想去看望邓君的想法,即刻有五六人和我站在一起,由我担任组长。

我立即启动高效率的系列协调活动——与台湾邀请方电话联系,再三恳请,获得首肯。

车子在金山乡境内离开主道冒着微风细雨,拐上了通往金宝山墓园弯曲狭小的山路。

金宝山林茂丛密,清溪淙淙,岚烟迷离。山路不断提升,雾气不断浓郁。

感觉离她愈近,我的心跳愈加紧迫,喉咙愈加紧锁。

1995年5月8日,邓丽君猝逝于泰国清迈,年仅43岁。当时,台湾众多墓园老板争相邀请欲将邓墓建在自己的墓园,邓家人却最终选择了金宝山:一方占地500平方米的墓地,只象征性地收取了一元台币。

从此,金宝山就成了亿万邓丽君歌迷们景仰的`“麦加圣地”!

见识过许许多多的墓园,几乎都是悲悲戚戚,庄严肃穆,怎么也想象不到,眼前的金宝山墓园竟会如此满漾着艺术气息。它依山面海,没有那些传统墓地的阴森与凄清。

我那红粉偶像的憩息地,那块独处一隅的墓园,更是被装饰成了一座歌声萦绕、鲜花绽放的人间天堂。

根本无须询问,一阵轻松明快的音乐旋律便引领着我们来到了“筠园”。走进这里,就像是走进了一处私家花园,绿草茵茵,繁花盛开,低矮的栅栏做成了流畅的五线谱模样,一架巨大的钢琴埋在地里,键盘露在地面,几个年轻的姑娘正踩踏在上面快活地戏耍。一个夸张的硕大的老式留声机扩音喇叭不停地播放着邓丽君的歌,据说从她安葬之日起一直到现在,已经不间断地播放了十几年,创造了时间之最。

浸浴在这熟稔的浅吟低唱、宛转悠扬里,一路阴郁着的心一下子便扑楞楞地亮丽起来,紧提着的嗓子也倏地松弛了下去。

邓丽君的塑像生动地立在花坛中,长发飘飘,面带笑容,张开双手,仿佛正在深情吟唱,依然那么动人,青春洋溢,快乐洋溢。她的安息墓地在塑像后面,锃亮的南非黑色大理石棺盖上有一个用白色花岗岩雕刻的花环,墓前是歌迷们敬献的花束。右边是一块大石头,镌刻着宋楚瑜的题词“筠园”。

曾经带给人们多少不可言喻的美妙与快乐,如今,她仍然不肯以凄楚沉痛示人。看看四周,参观、祭拜的游客和歌迷没有一个不是面容轻松的,他们到这里,就是来看望老朋友,就是想守在她身旁静静地聆听她几首鲜活的甜曲,就是想在这弥散着她的气息之处再一次体味那久存心底的温存与美好。

于是,临别前,恭立在这位挚爱的人的墓前,我轻松着笑脸,满含深情,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感谢她在绝少浪漫的灰色年代用纯净的歌声启蒙了我对艺术的感知。

感谢她在一个暗淡而不见生动的枯槁岁月中给予了我那么多不可言喻的美妙与欢乐!

感谢她在当今这个情感爆炸、压力倍增的现代社会里依然能让我回归简单美好的纯情!

一首《何日君再来》的软曲伴我们离开“筠园”。

我深知,君是不可能再来了,世间只有一个邓丽君。

逝者虽逝,歌声依旧。我相信,十年后,甚至一百年后,邓丽君的歌依然会被我们的后辈盛唱不衰,她的声音不但不会被岁月的流沙淹没,反而历久弥新,将焕发更为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