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余杭散文
庚寅岁尾，余携侣乘车同游，途中有缅，过路之所，多为破壁残垣之地。雅趣倏淡，味同嚼尘，苦目极索，方圆内外，未能获射瞳之景，环眼暴跌，啧啧奇慨。盟侣诧异，忙问何故。余凄恻而叹曰：“未入吾目之色也。”进而问焉：“何以故？”盟侣欣欣然，乃告曰：“此地荒峰败冢，贾远郊贫，泥淖闲道，岂是昌隆繁盛之所？若是有心，也当效仿先人，追古慕贤，去那开明珍耀之地游参，方不误你那羽化登仙之心！”余急恳问：敢请路在何方？盟侣答曰：“俗语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何不去那里寻根觅源，岂不美哉？”余唯诺称是，只恨钱稀银少，有去而无回也。盟侣与余，双双对视无言，良久，其侣怀掏磨砂白酒，定目一觑，乃三井小刀；余怀掏落花生两捧，两人相视而笑，推杯换盏，对酒吟歌，“曲”入湿肠，汩润酥唇，清洌馥郁，醉意萦首。顺车而行，对侣而坐，摇股三叠，自恣而卧。时，路簸车颠，凉风催户，瞌虫袭梦，困觉难耐。
不知几时许，恍惚入玄洞，白光牵引，步履不控。余顺光而出，幽闭之洞，豁然开朗。尔时，顿觉力通体透，沐清风习习，耀万千华光。极目环飞之际，忽一老者现前，吾慕其美髯垂胸，青丝染鬓，颇有仙风道骨之气，趋前稽首：“敢问师者何人,此往何地?”老者挥髯而笑视曰：“吾乃北宋范希文也，今故地重游，前路不远，即是吾愿往之宝方。”余敬启喉舌，赞曰：“原是文学泰斗仲淹先人，失敬，敢请可是去苏杭之地？”泰斗笑而不答，首摇且顿，吾不明其旨。良久，泰斗极目舒天，遥问群艮，自道娓娓：“此去经年，已有千秋。尔时，穿杭州、过西湖，逗驻余杭，遍覆群山，踏溪江河，粉黛佳丽，美不胜收，清幽远水，翠鹭依依，其风华绝品，荡眼欲帆，过白塔寺，留墨宝，成趣天真，自有‘遥心结翠微’之句名流后世。而今，国富民强，物华丰累，适缘而动，且有吾今日重游故地之时也。”余叹曰：“尊师之风骨，千古不遇；尊师之气脉，万代不殊；尊师之胸怀，名震苍宇；尊师之真性，自合天然。”泰斗睎目回顾，问曰：“尔乃何人？”吾复道因，简陈始末。泰斗笑曰：“今日有缘，不若一同游览，可耶？”吾手舞之、足蹈之，涕喜交集，欣往同游。
泰斗与余沿径而走，路通秋花满眼，候鸟徙行。尔时，泰斗口中自吟，一语双切：“余杭之地，史脉渊流，乘夏禹九州之变，巡航有典，故托禹杭，后世演讹，乃名‘余杭’。其史溯之根，开宗气象，孕马家浜稻谷文化之母，展良渚文明之先，一路追觅，已有五六千余载。其风华璀璨，耀迹斑驳，器玉石陶，精良纯湛！”余心开一窍，不免发问：“余杭何地？有此气象？”泰斗笑答：“历史轮转，地域更迭，单一指入，难以统概。朝云暮雨，新旧交分。是此，古之余杭，漠掩尘沙，融盖吞吐，不可，以变物求定目也。而今之余杭，附寄杭州之古韵，遥傍西湖之仙景，北临京杭运河，南濒钱塘江潮，西依天目山脉，东抵海宁都市。环拱相照，接繁城之灵烺，演区镇之新风！”余疑而断问：“尊师乃古人，何以知之甚祥？”泰斗笑曰：“为学本无止境，笃古思今，辞旧育新，当知今日网行天下，吾岂敢步人之后尘焉？”余默而敬曰：“尊师之学，末学铭佩五内；尊师之德，学生自当思齐。”泰斗笑叹曰：“吾见汝呆头鲁脑，笨思蠢见，何以用此敬语恭维？”余抱拳而笑曰：“尊师之名，远播华夏，千年长庚，自是德才鸣鼎，气运九霄，何谈恭维二字？实乃肺腑之真言也！”仲淹先人仰首长啸，击股而歌：“育千年之风貌兮，独孑而立；誉光曙之莹耀兮，灿若星光；琉璃之华盖兮，博物民丰；四海之归泰兮，人杰泉涌；莺莺而雅步兮，钟灵毓秀；袅袅而炊烟兮，世居仙品。”歌声毕，余气满身贯，心脉震开，忽而问泰斗：“尊师之行，目下该往何地？”仲淹先人面露神采，而白余言：“尔时与汝相交，汝单道名讳有一‘超’字，对乎？”余点头称诺，泰斗欣言：“如此甚好，吾闻余杭之美，景奇俊熠，十限风光，不能廓盖。而今只以‘超山’留影，履步通幽，可否？”余欣然而赞之，与泰斗同往‘超山’。
超山之景，以梅瞩世，千年卷帙，墨染飞花。冬春之境，万梅齐绽。尔时，空飘瑞雪，游人络绎，天舞白练，山接翠霭，游风斜影，目走龙蛇。摩崖石刻，金穿玉壁，弹指心应，筋舒髓荡；书画诗文，感映禅机，慑人清魂，仰首喟叹。此时，古梅融香雪，凌风覆蕊心，枝头常奇粲，卧石点俗情。丛立梅海，越发娇娆，冷艳斗芬，奇巧广袤。此时此景，此情此境，泰斗之心亦有夺舍之虑。余忙趋步而探问：“适才美景佳境，古迹如林，捕眼追花，犹未至处，不若随缘除步，避锋而安，若何？”泰斗亦有此心，遂与吾同入八仙亭分长幼而坐，驱寒就暖之际，仲淹先人怀掏杜康酒葫，二指拈杯，分吾一支。余直眼勾醇，琼浆佳酿触杯之刹，香飘仙亭，散气太苍。余手持杯臂，亟不可待，一饮而尽。
正欲称妙，忽而睡眼惺忪，万境临空，超山圣景，化归烟缈，目环齿顾，涎水奔项，身旁盟侣，窃笑余痴。是此，重拍玉面，慨而叹唏：原是黄粱一梦矣，唯不同处，似有酒香载舌，真幻莫辩。吾与盟侣细道此事，盟侣惊而笑曰：“汝之所遇，与吾甚似，唯不同处，乃吾泛舟西湖，涟波碧水，怀古吟今，与东坡苏子畅侃“西施何以嫁范蠡，而不嫁吾也！”
余与侣相视大笑，车旅梭行，暮掩尘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