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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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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芳散文

这几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都要热,今年尤甚!不知是因为全球逐年升温还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还是因为告别了无忧无虑的不省世事的童年?

见到阿芳时她活脱脱一个“灰人”,憔悴的眼神正焦急地等着我。站在马路边的她穿一双黑色的凉鞋,一条黑色长裤和一件灰色的短袖衬衣,灰蒙蒙乱蓬蓬的披肩发被随意系于脑后,肩上挎着装满婴儿衣物的深蓝色的布包,怀中抱着刚满月的女儿——见有人走近她,眼睛忽闪忽闪的可爱着。

这让我想起去年春节在镇上见她的情景。那天正遇赶集,虽是小集市我却老半天挤不出人群,反而被别人推进人潮里。突然,我眼前一亮,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高领白毛衣,浅红色风衣。“阿芳!”我叫住她,她转过眼:吃惊怎么会遇上我?六年不见了!阿芳结婚了,和老公余在E城做服装生意,她灿烂的笑容和着她朗朗的谈笑声,无不说明她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

阿芳是我顽皮弟弟要好的同学,我认识她是七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念高二,一天突然收到一封字迹娟秀的信,说我弟弟在宿舍玩扑克赢光了室友们的饭菜票,她劝告不住,就只好向我“告状”。我给弟弟写信,问他,同学没有了从家中背米换来的饭票后吃什么,他们是否都是农民的儿子。之后不久便收到阿芳的信,说弟弟退了室友们的饭票。我给善意的女孩回信,阿芳则因为是她弟弟也输了饭票才“求救”,因而内疚好久。

阿芳说她学习成绩不好,在学习上没有天份,倒是勤于给我写信。从信中我直觉她是个热爱生活、善良、美丽的女孩子,后来她的相片告诉我没猜错。我们一直保持联络,她叙说她的学习生活及对人对事的某些看法,我鼓励她不要放弃学习。直到有一次她回信问“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何意时,我才相信她学习成绩不好。没告诉阿芳元旦我要回家,在镇上却让早己被买通的弟弟泄露了行踪。盛情难却,在阿芳和她姐妹们住处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我说那顿饭吃去了他们至少一个周的生活费而阿芳则不以为然,说她没姐姐,她喜欢这样。

每学期我都会先收到阿芳的来信,她的信平淡中有一种沁人心肺的气息,日子久了,收她的信成了我的习惯。阿芳毕业了,没参加升学考试,是自己放弃的,说压根儿就没底,还不如去打工挣钱让弟弟努力学习,将来比她有出息。于是,初到异地的她写给我的信就更频繁了。

“姐,没文化出来打工好难,没学历有能力也只能当员工——”阿芳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了,我适时地鼓励她,但终因没环境没条件,学习对她来说只好作罢。阿芳随信寄给我她与室友的合影,一群阿芳式的农村姑娘,她们炯炯有神的眼睛躲在欢快的笑容背后,渴求知识的眼神也在忽隐忽现。

阿芳有了姐妹朋友仍隔三差五地给我写信。她想家里父亲不认识字,她羡慕那些从小有母亲惯着的人,她怕影响弟弟的学习要几个月才给他写一封信,她想念初中的教师同学却愧于联系,她想吃家里的烧青菜凉拌折耳根,好哭泣是因为收到我寄的卡片和卡片上一个生日蛋糕,她想念家乡白皑皑的雪和红艳艳的.炭火——她将对家乡所有的思念装到给我的信中,家乡留给她的是让她对这方水土永不停息的思念。

我高中、大学毕业了,阿芳还没回来,她在那个制衣厂呆了三年,从员工做到拉长,朋友也多了,气候、生活、工作、环境都习以为常,但她仍不忘给我打电话。我每换一个环境,阿芳都焦急如焚,怕我迟迟地联系她。高中毕业后她写信到家询问我地址好多次,大学毕业没有固定电话和地址,她只有把信寄到家里。每每我回家都会收到她几个月或半年前的信,她说她只在乎把一切情况告诉我,而不在乎我按时看信。对于个人问题阿芳说随缘,不刻意追求,但始终相信美丽的爱情天天都可以买得到。我知道阿芳的心思在她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弟弟身上,所以再怎么光彩夺目的迎春花也难吸引她的注意力。

阿芳在电话里说要回来,父亲老了,弟弟高三,她得在身边。她说会很想念和她每天同一食堂吃饭、同一生产线工作、同一个宿舍卧谈的姐妹;想念生病时把她从三楼背到八楼的重庆姐姐;忘不掉想家时常哭成一堆的江西小兰;忘不掉在异地的点滴欢喜悲忧。拿着阿芳的信,突然想到三毛说的:“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情,眼底有泪,那么故乡不会只是地理书上的一个名词。”当我也远在千万里,在快节奏的工作节拍下,除收信外只能在电话里听到乡音时,才异常想念这个离开家乡四年日日夜夜不停思念故乡的山妹子。

阿芳给异地的我打电话时是深秋,说相识了三年的老乡余在E城做生意。余是阿芳在工厂时一条生产线上的技术工人,是同校却不认识的同级校友,个子不高不英俊。阿芳说爱情在英俊外表下是易枯的玫瑰,在诚实的内心里才是可充饥的面包。我相信有主见的阿芳不会错,她一定看到不少有如流星般璀琛的恋情,我也知道她变着法子考验那个老实的余不是三两天。

阿芳选在E城做服装生意,她说那里有他许多熟人,自己也喜欢那个秋天来得较早的小城,秋装比夏装利润高,且进货方便。秋天到来,顾客应接不暇,一天几乎在走路,吃饭是外卖,进货是余去。两个月下来,阿芳还是瘦了八斤。但她心甘情愿,还把前去帮忙的弟弟“赶”回家,生气他连“佛脚”也不“抱”。

阿芳和余送走小弟的时候是金色秋天,阿芳梦圆了,但必须扩大经营。不久收到阿芳另租门市和她已经结婚的消息,我由衷地为这个积极地生活的女孩祝福。转眼旺季到来,他们不得不请人打点生意,阿芳说正好可以不时地回家看父母。时逢家中变故,我回家,却在镇上巧遇六年不见的阿芳。

春天到了,我没外出,阿芳却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联系不上。我写信寄去,希望她路过时来找我,平时仍用电话告诉我她的火红生意她的美丽爱情,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多愁善感,等不到她的电话她的信,我又没空去E城看望她,只是想到她的漂亮样儿就放心——阿芳是幸福的!

接到阿芳的电话是盛夏一个炎热的午后,公路上汽笛声扬长而去,掀起在空气中无情乱舞的尘埃让人窒息,看不清太阳直照下疲惫不堪的愤怒的地面,我唯独看得清阿芳。

余和营业员好上了,就在阿芳身体不适的那段日子。余说她有钱可以供阿芳弟弟读书,余的母亲说他是独苗,阿芳的女儿她就没正眼瞧过一眼,阿芳住在娘家半个多月,余没打过电话没去看过一眼,说生意忙;阿芳日渐衰老的父亲老泪纵横,从没有过的悲凉——阿芳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似拉家常,出奇地平静,只是那眼神呆滞着。

“等女儿半岁,我就离婚。”阿芳说女儿不满半岁,法律不允许她离婚,再说不想让女儿没有妈妈,余的母亲不会善待她的。

时隔一个月,阿芳告诉我她出去工作了。离婚了,是余托人办的假手续,他母亲带着孩子,催他和那女人结婚。阿芳的个性,她同意了这些?我听得懵在电话旁。阿芳美丽的爱情弹指间灰飞烟灭!?我的质问换回阿芳的回答:“姐,假作真时真亦假,不论真假,终归是要离婚的,对不?”

我愣愣地瘫坐在沙发上,话筒掉在地上惊醒我,我看得见自己呼出的气息,我看得清黑油油的路面上匆匆路人的倒影。

(2005年2月)